十四号晚上去的北京,我和阿C一起打车去火车站.
阿C是从长春到广州,我是从长春到北京.
刚到车站阿C的车次已经开始检票,我冲他挥挥手,告别.
我在候车室里等了一个小时,等待着我的车次.
等待的时候看到对面坐着三个南方的小姑娘,唧唧喳喳的用方言说个不停.
我很讨厌谁用方言说话,哪怕带上口音都觉得烦.
普通话是最标准的汉语,也是最好听的.
当我准备用厌恶的眼神盯着对面看的时候,突然忘了给自己的眼神加上情绪.
脑袋里只剩两个词,素颜,美丽.
我是说形容坐在中间的那个小姑娘.
我二十五年来亲眼见到的最美丽的不施粉黛的容颜.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美得不可逼视.
因为太美丽,太耀眼,直视时眼睛会感到刺痛.
很激动的给阿C发短信告诉他我见到了个大美女,收到阿C的回复是他身边都是大妈.
我很庆幸自己早到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有个美女养眼是很舒服的一件情.
火车还没开始检票时那三个女生就都走了,这时我身边坐了一对儿母女.
紧挨着我坐的是女儿,身材出众,相貌平庸.
让我注意她的是她和男朋友通电话的内容.
此女操着很浓郁的北京口音.
讨论着国内外各经典电影的细节.
比如颜色,比如镜头,比如人物,比如导演.
从阿甘正传到辛德勒的名单,从王家卫到斯皮尔伯格.
大部分东西我都听不太懂,我却立刻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北京人民真有内涵.
当我正在摇头晃脑感慨的时候火车开始检票,一堆人挤到我跟前把我压迫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一直想什么时候全国人民都会老老实实的排队,答案是永远也不可能.
因为人太多,没有把队伍展开的空间.
我的车票是中铺.
上车以后老老实实的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躺在铺上盖着大衣看手机里的电子书.
我大衣的袖子耷拉到我下铺的上空,睡下铺的在那儿絮叨了半天袖子的事我都没反应过来,最后她忍无可忍把我的袖子掖到我的铺上.
我很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又絮絮叨叨的解释了半天.
我心想有两种可能导致她会计较这么无聊的事情.
要么因为她是北京人,要么她是老太太.
碰巧的是,她两样都占了.
从我睡觉前到我睡醒后,北京老太太一直在跟她临铺的老太太聊天.
跟话痨似的叨叨咕咕,让我深刻感觉到北京人民的词汇是如此的丰富.
下火车以后我按着同学告诉我的路线图摸索着行进.
坐2号线地铁到西直门,出站以后我就迷路了.
拦住一位老太太给她鞠了个躬,问她我坐823路应该往哪个方向走,老太太很热情的给我讲解了十多分钟,看我听得不太懂又拉着我走到路口给我讲清楚方向才离开.
我瞬间热泪盈眶,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这么有耐心给我指路.
于是之后在北京的十多个日日夜夜里,我每次问路都会找北京老太太,每次都是特别详细的指点,无论指的是对还是错.
在老太太的指引下我找到了同学,见到同学以后又得到了一张北京地图,上面是她帮我标好的我要参加招聘会的行走路线以及去朋友强皮家的路线.
我当时脑子里想的是我像是在玩一个RPG游戏.我是游戏里的主人公,而地图就是整个北京城.
告别同学之后我去了海淀展览馆的招聘会.没有一个专业对口的单位,很失望的离开.
坐车从北京大学到儿童医院.
连堵车带行进我整整坐了一个半小时.
这时我才深刻意识到,北京真TM大.
到了强皮家,一家三口热烈欢迎我的到来.
叔叔阿姨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又劝我喝了很多酒.
边喝酒边吃饭说了很多话之后倒头大睡,第二天起床参加招聘会.
我参加的是北京地区研究生招聘会.
也就是说进场的都是硕士以上学历.
当我看到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景象时,我在入口处背个双手像个领导一样感慨中国的学生的数量.
招聘会上我投出去七份简历,还有十三份原计划投出的没投出去.
这十三份是十三个研究所.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于是我放弃了.
回家以后屁颠屁颠的等面试通知,结果一周内只收到了一个.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又痛苦的.
期间我除了窝在朋友家里等消息就是去探望了一下小八.
小八带着我去王府井去东单,吃了口饭以后我俩坐地铁去西单看MM.
又从西单走到天安门再走到东单.
计划晚饭是找蝴蝶和宝娘一起,但遭到婉拒.
小八说还是就我们俩人,我笑着点点头.
吃完晚饭我俩各奔东西.
坐地铁回程的时候我想北京是个太大的城市,要见上一面竟然如此的吃力.
第二天强皮去上班,我陪着叔叔阿姨去看传说中的鸟巢.
下车走上天桥时看到一位拿着画板写生的MM.
再次感慨了一下北京姑娘的内涵然后向鸟巢行进.
鸟巢水立方在雾蒙蒙的天气里显得很陈旧,周围是一大片仍未完工的工地.
整个灰蒙蒙雾蒙蒙的一片,从天上到地下.
我望着远处的建筑发呆.
这是我向往许久的城市,可我到底在向往着什么?
再之后的一天我坐着地铁城铁在北京城里游荡.
一号线,二号线,五号线,十三号线挨个坐了一遍.
望京,立水桥,五道口,苹果园,四惠,东直门,西直门.
我在各个站点里穿插,换乘,旋转.
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只是游荡.
二十一号的时候我张罗在北京的大学同学们小聚一下.
吃饭喝酒聊天打麻将.
很舒服很惬意的一整天.
我明白了自己向往的是什么.
不是这个巨大的城市众多的机遇广阔的未来,而是朋友们在一起时玩乐的快感.
回到强皮家以后陆续收到各种面试通知和职位测评,压抑许久的心情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放松.
周一去相干光学面试,面试人是相干光学的中国区总裁.
总裁给上海的主管发去我的个人简历,我坐在旁边等待点评.
上海的那个主管说我是朝鲜族,所以去日本会很不方便.
理由是日本和韩国不对付,所以容易拒签.
我当时听着特别想笑.北京人,上海人,甚至留洋的海归总有这种无知的人存在.
自以为是,想当然.
我想说我堂妹在日本留学,我大表姐在日本定居,我很多同学在日本工作.
但我只是想了想,什么都没说.
有些人你去浪费口舌,那纯是在自讨没趣.
之后总裁安排商业部经理面试我.
聊了很多,从学校到家庭.
罗列了很多职位,最后又将我一一否定.
离开的时候经理很诚恳的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绝对适合去做研发,但可惜,我们公司只做销售.
我起身,给他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开.
我很感谢他对我的称赞,无论是真诚的还是虚伪的借口.
坐车回去的时候我再次发呆.
我想我的性格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圆环.
从一个起点开始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小学毕业之前我很腼腆,很内向.初中时开始疯闹,高中时外向到极致,大学时开始内敛,研究生时因很少与人接触再次回到腼腆内向的起点,很少和陌生人说话.
也许是因为有了网络的缘故.我把我性格里张扬的一面都渲泄在了网络上,于是在现实中,我开始安静,开始沉默.
周三面试一个清华大学控股的合资企业,面试我的是副董事长.
一开始用韩语交流,说到项目课题的时候我不会用韩语表达,说了一大通汉语,结果旁边的翻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副董事长让我用英语跟他下面的HR交流,结果HR吭哧半天也没蹦出来一个问题.于是我直接用英语跟副董事长进行交流,说得董事长两眼放光.
董事长问我说中国人的英语不是只会读写,不会听说吗?我笑了笑回答,那是大部分,不是所有人.
再之后就是家庭兴趣的一些闲聊.董事长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董事长很惊讶的看着我,表示很奇怪.我笑了笑,没说话.
这是我参加的所有面试以来第二个如此看重我的公司.
第一个相中我的公司的HR也是我的同族.
出来时我在想是不是我这样的性格只会被同族人欣赏而被汉族人厌恶.
起码第一印象是这样.
学了五六年的专业课不如我闲暇时学的英语和韩语有用.
鬼知道中国企业的择人标准到底是什么.
在北京度过了一个圣诞节.
平安夜那天我和强皮在复兴门附近走来走去.
强皮突然跟我说今晚又该有不少人怀孕了,我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我说,他们是为了种耶稣.
还是平安夜那天我陪强皮去西单买香水.
买我最喜欢的香奈儿五号,不同的时间里会有不同的味道,如同千百种性格的妖精.
强皮买来送给他很喜欢的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我看着就像是一只妖精.
强皮每次喝多酒都会把我弄醒陪他出去走出去聊天.
问细节,问为什么,问值不值.
我说我理解不了,我已经很久没经历过撕心裂肺般的爱情.
我的忠告是当你付出感情得不到回报时,你就该转身走掉.
付出的越多只会让你陷得越深.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变态.
我不希望某一天见到一个变态的你,歇斯底里的质问人为什么不喜欢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感情的权利,可以接受,可以拒绝.
你要做的是做好你自己,不是去强迫别人.
香水就当是告别的礼物.
没有惦念,只是怀念.
强皮说,你快点来北京吧,好给我支招.
我说但愿.
平安夜收到了一条短信,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姑娘给我发的短信.
一个我很惦记却以为她已将我忘在脑后的小姑娘.
守到十二点整给她发了条短信,只有四个字,圣诞快乐.
我希望她能快乐,不要像我这样.
周三面试完那天感觉很轻松.买了回程的车票,约管华两口子吃饭.
喝了好多好多酒,我已经记不清数量.
打车回去的时候吐在了出租车上,觉得万分愧疚.
给了司机五十块钱,没让他找零.
在北京逗留了十三天,回到学校以后就感觉特别的累.
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刚到学校就接到电话通知我一月份去北京签约.
我仍然没有做出决定.
寝室从明天开始只剩我一人.
阿C和老孟回家,YJ跟女朋友开房,我一个人在寝室里从2007过到2008.
强皮说节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你当它不一样,它就很特殊.你当它什么都不是,它就全无所谓.
Anyway, 生活总还是要继续.
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活着,才能有很多事情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