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年会.在一个中低档的小饭店.
全北京总公司的员工加上分公司的代表,一百多号人.
刚进大厅的时候每人发一个号码牌,一个小红包.红包里是厚厚的一沓钱,总值二十元.
研发部的新人几乎全在我们这桌.台湾总部大老板过来问候的时候由技术总监挨个介绍.
介绍到我的时候大老板突然问我为什么剃光头.我说我头皮发炎.大老板说你是什么职位,我说我是光学工程师.
身居高位的人一般记性都不怎么样.年底卖得最好的谱仪的立项报告是我在董事会上做的.同时光路部分也是我做的设计.公司09年规划的主打产品,是我设计的.而他却不知道我是谁.
差不多人齐了以后,领导们开始讲话.
做国外代理产品部分的副总很得意.08年的销售额较07年提高了百分之十五,达到了两千万…美金.
而我的直属副总显得有点底气不足.说08年的销售额只维持与07年相同水准.只有四千万.他没说单位.我问了一下身边的销售,他说单位是RMB.
我能想像得出来他窘迫的原因.拿着几百万的高薪却不能提高公司的业绩.难怪他会不停的压迫我做这个做那个.恨不得我把所有的空白时间都奉献给公司.
抽奖的时候看出两个副总的共同之处.技术部经理拿出两千块加磅.轮到两个副总的时候指使分公司的经理替他们垫付.有个经理闹着玩的掏我直属头头的后屁股兜.翻出目测五千以上的现金还推说自己没钱.
越有钱的人越吝啬.恩.
我们一桌所有的同事都抽到现金奖,只有我和一位老员工什么都没拿到.
百分之二十的不中奖几率也能让我赶上,太TM赞了.
比我更赞的是那位老员工.来公司三年,一次奖都没中过.
抽完奖以后大家基本也无心继续吃饭,陆陆续续的散伙,走人.
我和一位入职三个月的机械工程师一起步行回家.
他是跟我一届的毕业生.
05年大学毕业以后去过锦州去过苏州去过徐州.最后来到北京.
在外面飘了三年,始终没有一份称心的工作.
来我们公司之前他是在清华做激光器结构的.
也是从他嘴里我才知道相干光学在激光器业内是多么的牛逼.
他说我们公司是他参加工作以来压力最大任务最繁重的一个.
他每天的任务是拆图画图.
我的任务是仿真,设计,装配,调试,校正.
别人只看到我挂在网上的悠闲,可别人看不见我的高效率.
我不敢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得太紧,我在给自己解压,以防崩溃.
工作半年多以来收获很多.原来在学校实验室的时候基本什么仪器都没碰过,除了帮老师翻译英文资料就是在实验室看电影.
工作以后装配过光谱仪,连接过很多测试系统.锁相放大器,条纹倍增管,硅探测器,稳压电源,各种光源,滤光镜,反射镜,激光器.
所有跟光谱仪有关的光学元件,机械零件,电子器件我都玩得无比顺手.
每次搭系统的时候我就想起小时候搭积木时我老爹给我的评语:笨得像熊瞎子一样.
如今他熊瞎子儿子已经能搭起来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的积木,呵呵.
我其实心底里很感谢那些压迫我的领导们,虽然他们的初衷是为了资源最大化.
但对于我来说,我学到了很多在学校根本无法接触的事物.
他们给了我足够的空间去成长,花费了比金钱更宝贵的时间.
我是用金钱和时间堆积起来的光学工程师.
刚工作的时候公司要求我设计观察镜,大部分的物镜设计都是正臣帮我弄的.
我自己做的目镜部分设计还TM的挡光了.
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加工概念.设计完觉得像差没什么问题了就把图纸出来了.
交给工人加工以后没两天东西就放我手上了.
视场太小无法观测到整个谱线.又得重新设计.
花了两周的时间重新修改设计.上个月我去装配部调系统的时候发现装配部用的观察镜全是我重新设计的.人手一套,总共十套.
因为设计得好,装调的时候人根本都没叫我过去校正.
当时那种感觉真叫一激动.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从孕育到出生.
从那次修改设计以后我轻易不敢出加工图纸.
每出一张图纸,我都要保证它是完美的,它是健康的.
我不是在对公司负责,我是在对自己负责.
所有的显微系统望远系统照相系统光谱系统我都设计出了实物.
看着那一张张图纸和实物,我收获的是比金钱更宝贵的幸福感.
同事说我很幸福.
因为我第一份工作就是压力很大的工作.
体会不到悠闲,于是体会不到工作有多么大的困苦.
可我仍然感觉很累.
现在被两个项目组来回抽调,任务积压得一个又一个,累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和同事分开以后我特别想找个人喝酒.
说说我的难过,讲讲我的喜悦.
可是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二才在遥远的天通苑,大传不TM接我电话.
于是我很想哭.然后我打出上面的字以后,自己哭了.
有一点想念长春,更多的是想回家.
戒了半个月的烟在年会吃饭的时候又告吹了.
戒掉的是香烟,戒不掉的是喝酒时抽烟的习惯.
我想喝酒,我想抽烟.不是只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