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北京时,我二十六周岁.
如果按照小说里的通俗套路来形容,我是怀揣着梦想跑到北京来拼搏.和所有的北漂族一样寻找实现人生价值的机遇.
但实际上,压根儿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从小到大我都是照着父母的意愿按部就班的进行.
他们希望我学技术,于是高考时我选了一个工科的专业.他们希望我能多一些他们向朋友炫耀的谈资,于是我当班长,入党,拿奖学金,进学生会,考英语六级,读研究生.
从小到大我就听着他们挂在嘴边的因为文化大革命,没有赶上好时候,不能按着他们的愿望念书,深造的种种理由.
他们把这些未竟的心愿加诸在我身上,做着真人版的<少男养成计划>的游戏.
我个人爱好博杂,却缺乏韧性.当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迷茫的时候,我选择接受他们的安排.
读研究生的时候因为觉得自己在同一个专业学了七年,总应该学会点专业的东西,于是强逼着自己跟在导师后面屁颠儿屁颠儿的学了点光学设计的知识.于是这成了我目前生存的唯一技能手段.
毕业的时候爸妈希望我能够到一个大城市,找一个属于自己专业的工作.
他们心目中的中国的大城市只有两个,一个北京,一个上海.
我们家里所有的亲戚貌似都抱有这种想法.
于是我的大表姐在东京,二表姐在北京,表哥和表妹在上海,堂妹在大阪,表弟在上学.
我很厌倦亲戚间这种攀比的风气,但我又不想让父母失望.
于是在大传和二才的勾引下,我选择了北京.
友情在我的生命中占了很大一块的比重.我很珍惜我的朋友们.我希望在一个城市里,会有很多的我的朋友,哪怕我们无法时常见面,至少还可以惦念.逼迫到极致的时候,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喝酒,一起抽烟,一起逛夜店.
我仍记得初到北京的情形.走出北京站,阳光无比的耀眼.我站在北京站前的路灯下,等着二才.
见到二才以后,二才需要去开发局领标书,我们舍不得十块钱的打车钱,拖着我的行李箱从北京站走到灯市口.
走到一半的时候箱子的轱辘起义后报废,我们在箱子轱辘的连接处插上一根树枝,直到天通苑.
记忆中那是我二十六年的人生中最彷徨的一段日子.
没有工作,一个人在二才和二才朋友们合租的房子里上窜下跳.
二才跟我说因为奥运会,我需要做好长期找不到工作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我没有任何的收入来源,厚着脸皮住在二才家里.白天除了收拾屋子就是跑到网吧发简历.在家呆了小半个月,接到面试通知的电话.
这是我人生当中面试的第五个工作,是与我所学专业完完全全对口的工作,也是所有面试当中表现最差的一次.
当我满头大汗憋在电脑前无法用ZEMAX模拟出机械图纸上的光路图时,我猜想这份工作与我无缘了.
但生活总是不乏戏剧性的.也许是这个公司招了太久的光学工程师而未果,勉勉强强的将我录用.
也许是面试时那糟糕的表现带给我的耻辱感,我在刚工作的头三个月里歇斯底里的去学习所有公司产品相关的专业知识,并于第三个月的时候完成第一份设计作品-一台小型摄谱仪的光路结构.到今天据说那个小谱仪已经卖了三十多套,一套据说好几万RMB.
我很感谢这个公司提供给我的一段近似于奢侈的成长时间.让我慢慢的融会贯通所有曾经学过的知识,找到属于自己的工作位置和节奏.
作为答谢的方式,我只能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或者问同学,或者逛专业论坛,或者周末的时候抱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对着电脑一点一点的比对.
当后来某一天我再次逛专业论坛时,我已经开始轻车熟路的为上面的人答疑解惑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不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
刚工作的那段时间很辛苦.住的地方在天通苑,属于昌平区,在北五环外.工作的地方在通州北苑,在通州区,东五环外.
每天上班需要倒两次地铁,往返需要三个小时.每天五点半起床,洗漱出门,晚上九点到家,吃饭洗碗睡觉.四个大老爷们儿凑在一起过着节衣缩食的生活,最幸福的事是每周末可以吃两个带肉的菜,可以打台球打到后半夜,期间有很多穿得很清凉的美女在台球厅出现.没有姑娘,我们只能够过过眼瘾.
搬离天通苑是因为我有了女朋友.一个高中同学介绍给我的发小.朝鲜族.
人在江苏的某个韩国小公司工作,在网上交流之后要来北京投靠我.
我一直对自己催眠说,不要再挑剔了,就选这么个人,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接受.
于是大传跑前跑后的帮我在他住的小区联系房子.
房子是铅笔的,蓝调沙龙足球队的一个人特别好的完全不像湖北佬的哥们儿.
因为我的入住拖延了他交易房子的时间,最终导致他损失了小十万的收入.
大传当时在蓝调沙龙已经住了两年多,结识了一帮蓝调足球队的哥们儿.
因为他打了一个好底子,栽了一棵好大的树,于是我承他的面子纳了好多好多的凉.
从到蓝调开始一直到今天,我就欠下了好多好多难以偿还的人情.一大票一大票关心我,帮助我,接济我的蓝调的朋友在我生命中出现,固定,成为我生活中的重要角色.
期间因为实在难以跟女朋友相处而分手,期间我在蓝调换了三次房子.这一大票人是善良的,包容的,我,是幸福的.
许多年前我妈帮我找人算命时说,我人生中会有很多的贵人相助.这些个鲜活的人们,全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再过一周是我入住蓝调的一周年.昨天是我时隔近一年再次回到天通苑.
吃饭时我跟二才一边喝酒一边历数这些往事时,不胜唏嘘.
晚上跟二才一起去夜店,见到二才的美女同事,瑶瑶.
一听到这个名字时,我总会想起<奋斗>里那个跟着向南,身材姣好,莫名其妙的十分有钱的律师.
这个瑶瑶没有那个瑶瑶那么有钱,却远比那个瑶瑶更美丽.
如果按照通俗的桥段来讲,我见到她时有种被闪电击中的感觉,一种一见钟情式的头皮发麻在脑心儿的上空转来转去.
实际上当然没有这么做作,只是有一种深深的相见恨晚的遗憾.
之所以遗憾是因为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就是她的男朋友.
在舞池里跳舞的时候她因为旁边大婶夸张的动作而开怀的笑.我望着她的笑容竟久久无法挪开注视目光.
十二点的时候瑶瑶和她的男朋友离场回家.
突然之间,我很失落.于是赌气般的疯狂跳舞,招来一韩国女人的搭讪.我跑到座位对面的位置避开这个女人的纠缠,这个女人从那以后一直恶狠狠的盯着我,直到离开.
离开唐会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到家以后我拉着二才说我不行了,说我动心了,说我看上了他的美女同事.二才说等周一上班的时候帮我探探人家的口风.
我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有女朋友的时候从来没脚踏两只船,无论我再怎么不喜欢我的女朋友.也从来不插足别人的感情当小三,无论那个女人有多么让我心动.
也许我将破坏我的原则,当然更多也许是未遂.
但我仍希望我在这句话以前的上面一大段文字是我的故事的序言,而她是当仁不让的女主角.
也许这只会是我非常美好的愿望.给我的故事先取个名字叫做<漂>.纪念我在北京漂来荡去的日子.
2009年8月22日22时.